晏晏這是第一次面對自己極度厭惡的人，還能表現的這麽有耐心這麽溫順，人總是會變得。誰也說不準她在怎樣的情形下就能變成什麽樣子。

“你現在可沒資本和我談條件。”天帝淡淡地開口：“我又為何要答應你呢？”

“我什麽資本都沒有。”晏晏答道：“我只是覺得你作為天帝。便該有點做為天帝的責任。”

“我的責任就是去除一切反叛力量。讓天規實施的順利，讓天庭平靜安康。”

晏晏搖頭：“可是一個成功的帝王，做的不是迫使人民安定。而是做出讓他們心服的事情，讓那些本來不願意服從的人服從你。這才是最難做到。也是最厲害的地方，難道不是嗎？”

天帝淺笑：“我倒是真舍不得你這張鄰牙利齒的小嘴。”

晏晏不再說話。默默等著天帝的回答。

“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，不過做不做，便要看他們的表現了。”天帝朝著煉丹爐的方向伸了伸手道：“現在。你可以放心進去了。”

能夠到這個承諾。晏晏已經很滿足，她本來也沒打算天帝能直接答應不殺剩下的人，只要他有一點點的松口。便是極大的成功。

按照天帝的性子，最多折磨玩弄一下他們。便會放走的。

晏晏轉過身往煉丹爐走去，一步一步邁的沈重。畢竟進去了之後人魂俱滅，天地間再也沒有觀晏晏這個人。再也沒有一床看見俊男就嚷嚷著要睡的棉被，或許朋友們會傷心難過。但至少天地間，會安穩很多吧。

晏晏想。她就要走了，神仙哥哥，班陸離，師傅，師伯，莫紛飛，大樹伯伯，狐貍姐姐，毓眉阿姨，歐陽若空，九尾狐，歐陽鑫地，還有沈兆甄雀，葉無雙和歷成夜，故人一一在腦海中湧現，飄散而過，只留下淡淡遺憾的餘味，殘留心間。

她沈沈嘆一口氣，再往前邁出一步，她便能踏進去了，熊熊烈火噴射而出的熱浪已經向晏晏湧來，她忽然就停住了。

轉身，開口道：“我還有一個問題。”

“說。”

“你究竟是如何覺察到我們的計劃的？”

天帝笑笑，反正現在晏晏於他而言已經沒有任何威脅，所以這種事情自然沒有什麽好隱瞞的。

“只要有花的地方，我便能知道我想知道的。”

“百花仙子？”晏晏差異道，她不是和自己一樣，是希望天帝死的嗎？

“這就是百花比你聰明的地方。”天帝像是看穿了晏晏心裏的想法似得：“懂得擇明主，在合適的時候，做出適當的決定，比如她知曉你一定會敗落，倒不如賣給我這個人情。”

晏晏冷笑，依百花一個人的力量是定然幹不過天帝的，天帝於她就像是把玩在手中的小器件，她的小打小鬧，從來不會對天帝構成威脅。

“所以你一直利用她，來掃除身邊的障礙？”晏晏感嘆天帝的城府之深：“你早就知道……”

“從她呆在我身邊時我就知道了。”天帝撫了撫手指上的翡玉戒指，一邊把玩一邊開口：“知道她想要置我於死地。”

晏晏了然：“所以你就利用她，一個個發現並鏟除身邊對你不利的人？”

“還是你比較聰明。”天帝走到晏晏面前，心疼地望了望她的臉：“你說你若是乖乖聽話，說不定會在我身邊做個上仙呢。”

晏晏冷笑：“你這樣利用百花仙子，利用她發現身邊對你有二心的上仙，難道見她同誰有往來你便斷定那個人就是叛賊？”

天帝努努嘴搖頭道：“那我還是會好好查一查的。”

即便身後熊熊烈火燒著，但是晏晏還是覺察到了徹骨的寒冷，原來這些年自己的掙紮和反抗，在巨大無比的天帝面前，就只是小打小鬧，從來對他構不成威脅。

晏晏忽然有些不忍百花在這樣的仇敵面前努力的這麽久，卻在一開始就淪為了他的棋子，不僅永遠沒有翻身的機會，而且隨時有可能有生命危險。

也罷，大家活在世上，多多少少都是為了心中的那點執念，即便是勸，也勸不住的。

“你和百花的相處方式倒是別致。”晏晏苦笑：“各自抱著各自的目的，還都以為頗有成效。”嘆息一聲：“你們到是給足了對方幻想的底氣。”

天帝道：“我也給過你這個機會。”而後搖搖頭無奈道：“可是你不懂得珍惜。”

“我還有一個問題。”晏晏淡淡地開口，也不在乎天帝是不是願意聽，自顧自地開口道：“你為什麽，沒有將我師伯一起抓來？”

天帝嘆氣：“你的問題還真是多。不過見你如此，也不想你走的不情不願，畢竟，我可是心系萬物的天帝呢。”

最後一句話他說的語速極慢，像是強調，但是在晏晏看來，卻更像是諷刺。

“六耳獼猴本就只是在外呼應，給你發放訊息的不是？”天帝皺眉想了想：“若是我把他抓來讓你們的計劃不能夠順利進行，那我豈不是露餡了？”

晏晏點點頭：“果真老謀深算。”

而後便不再說話，將身子轉回去，面對火爐，留下最後一句話便擡步走了進去。

“如果五百年後神仙哥哥出來了，希望……”晏晏頓了頓：“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。”

“你覺得我會輸給臨渙？”天帝的語氣裏滿是自傲：“就算擁有整顆混魂丹都不一定能夠打敗我，更何況是擁有半顆？”

晏晏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，而後擡步走了進去。

熊熊火焰燒過眉角，晏晏最後一抹笑容堙沒在烈火之中，天帝衣袖一揮，煉丹爐的門便被關上。

待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後，晏晏自身的精氣和混魂丹的力量便會被烈火幻化成一顆仙丹，屆時只要讓天帝吞下，讓他的修為更上一層樓，到時候，便真的任何力量都耐他不何了。

即便如此，這一切也都和晏晏沒有一丁點的關系了。

晏晏被烈火炙烤的時候，她感覺不到一點疼痛，只是懊悔，自己怎麽就走到了今天這一步。

怎麽就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。

這世上的事無大小，每走一步都是極為重要的，稍有不慎，或許變會落下一個不可挽回的結局，。

就像晏晏這樣。

可是即便是讓自己再來一回，晏晏也仍舊會選擇那一切，那個讓自己又愛又恨的神仙哥哥，那座讓自己痛心難過，卻也讓自己擁有美好回憶的城池，那些在自己生命中兜兜轉轉的人們，都是晏晏踏出這一步並且不會後悔的理由。

只可惜，我觀晏晏，再也沒辦法陪你們瘋瘋癲癲的大笑啦。

晏晏坐在爐子的地上，心口的混魂丹又一次亮了起來，她擡手撫上，心口冰冰涼涼的，格外舒服。

“是不是你在給我傳送涼氣呀。”晏晏幹脆往後躺去，也不顧火焰密集地燒著，好不防備地便躺了下去。

她迷起眼睛，好像又一次在爐子的頂端，看見了神仙哥哥清冷的容顏。

他擡起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指，寵溺地揉了揉晏晏的頭發，輕聲罵她是傻丫頭。

晏晏下意識想要擡手撫上神仙哥哥的臉頰，手停在半空中，眼神迷離。

“神仙哥哥……”晏晏笑的格外甜蜜幸福：“我可能快死了。”

她笑的沒有一絲後悔和難過，慢慢的都是滿足：“我會在奈何橋旁放一朵茉莉花，我拿著他，一定要來找我，好不好。”

隨著晏晏的胳膊重重砸在地上，她的心口忽然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，沙啞的聲音。

在喚她的名字。

“晏晏……晏晏……”

只可惜晏晏聽不到了。

混魂丹在心口微弱的亮著，臨渙低頭望著心口，他在夢中夢見一個女孩兒被大火灼燒，望著自己漸漸遠去，最後消失在火陣當中，當下便渾身是汗地驚醒過來，只是他渾身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牽制著，自己也沒有反抗的力氣，只能用眼神望著心口的混魂丹，呆呆地楞了很久，嘴裏控制不住地，下意識地喃喃地叫著一個人的名字。

“晏晏……晏晏……晏晏……”

可是他反反覆覆叫了很久，都沒有聲音回應自己，這讓他心慌。

臨渙垂眸看見自己正躺在一塊青綠色的蓮花之上，這座蓮花看似是株在普通不過的蓮花，可是從中散發出來的力量，是即便身為上仙的臨渙，都沒辦法完全摸透的。

“你無法掌控蓮花的力量，不是因為蓮花的力量有多強大。”

臨渙正遲疑著，忽然傳來一陣飄渺的聲響，在這南海之上，有這樣能力的，也只有菩薩了。

“是因為你的修為太淺。”說完這一句，菩薩便漸漸從面前的迷霧中踩著蓮花飄過來，身邊跟著兩個紮著雙髻的童子。

她玉手端著靈芝瓷瓶，笑的一臉慈悲。

臨渙雖然平日很尊重菩薩，但是對於她這個說法，自己卻是無法同意的。

“我好歹也是上古仙君，不至於連這小小的蓮花座都掌控不了。”臨渙才剛剛醒來，聲音和氣息都不穩定，但條理卻已經很清晰了。

他蒼白著一張臉，本來篤定的神情，卻在菩薩的笑中，慢慢變得迷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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